人在青春的年龄段上,生命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在一大把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然而,就在你恣意挥霍这青春的光泽,浑浑噩噩快昏了头的时候,时光一抬手,“咣当”一声,一地的碎瓷,一下子把你推到纷乱如麻的中年。
以前雪落大地,笼了村庄,笼了山川,放眼望去,是满眼的白,是满眼的美。现在,还是雪落大地,还会有白,还会有美,只是更清楚,雪花之后,美消散之后,大地上会污水横流,汽车上,器物上,会留下道道污痕。
套用池莉《熬至滴水成珠》中的话说,人生到这个年龄段上,一下子苏醒了,或者说,叫“知春”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锋芒毕露,只顾猛打猛冲,人到中年,开始懂得瞻前顾后,藏愚守拙;二十多岁的时候,觉得无所牵挂,什么都可以放得下,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又突然觉得什么都撇不开;二十多岁的时候,把爱想得轰轰烈烈,觉得爱情就是浪漫,就是童话,人到中年,懂得了婚姻就是锅碗瓢盆,就是平平淡淡过日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干点什么,人到中年,开始思考自己都干了点什么;二十多岁的时候,为一句话,可以打得头破血流,人到中年,懂得了忍辱负重……
这时候,年龄仿佛是个无法接受的坏名声,心里一边抗拒,一边却又招架不住。实际上,岁月,又是谁能轻易招架得住的呢!
人到中年,就像一杯隔夜茶,茶似乎还是这个茶,但,味却永远不会是原来的那个味了。
这时候,关注生,更敬畏死。有人去世了,去一回殡仪馆,就对生死看得更清楚一点,更深入一点。开始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渺小,开始感受到命运的无常与不测。死实在是比生更容易,更简单。于是,对生的艰难,就会看得更达观,对多舛的命途,就会接受得更平静。
贾平凹说,佛不在西天,也不藏在经卷,佛不在深山古庙里,佛在熙攘的人群里。到了这个年龄,谁都会对世事人生有些感悟,虽说还谈不上看破世事,弄懂人生,但或深或浅,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认识。
中年,是渴望疯狂,却只能在心底疯狂的年龄;中年,是不再追求完美,却希望完善的年龄;中年,是抛开永恒,寻求平衡的年龄;中年,是少了思念,多了怀念的年龄;中年,是有负担,要负责的年龄。
一只蝴蝶飞远了,又一只蝴蝶飞远了。
中年,是一棵站在盛夏的树,企盼着秋天红艳的果实,却又害怕落叶飘零的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