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被嘲笑却因此发现胰岛素

糖尿病是一个古老的疾病，其死亡阴影笼罩了人类几千年。加拿大医生弗瑞德雷克•班廷（ Frederick Banting）从动物胰腺中成功提取胰岛素后，才使糖尿病这个绝症成为可控的慢性疾病。

加拿大（2023）：班廷与胰岛素

1891年11月14日，班廷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他18岁时考入多伦多大学医学院，1917年大学毕业获医学博士学位，随后成为一名陆军外科医生。一战结束后，他在安大略省的一个边缘小城伦敦开了一家小诊所。由于前来就诊的病人太少，他在西安大略大学医学院谋了一份兼职，当一个临时讲师，为医学生讲授药理学，每小时能挣2美元。为了守住这份菲薄的薪水，他每天晚上都认真地备课。

1920年10月30日，班廷在给学生讲授药理学时，有个学生突然发问：“老师讲了那么多有用的药物，但是医生对糖尿病却依然束手无策，没有任何药物可用。请问老师，糖尿病到底是怎么引起的？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现一种有效的药物用来治疗糖尿病？”

学生的提问，让班廷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因为他对糖尿病了解甚少，根本不知道糖尿病的起因，更不清楚有没有可能发现可以治疗糖尿病的药物。他内心慌张，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一阵尴尬过后，同学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班廷内心羞愧，不知道后面的课是怎样上完的，更不知道下课后自己是怎样狼狈地逃离教室的。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兜着转着，心中充满了压抑与伤感。渐渐地，他的心稍微静了些下来，陷入了思考。

班廷担任临时讲师的西安大略大学

“真丢人，对于学生的提问我居然一个字也答不上来。”除了觉得丢人，他更担心如果学生向学校反映今天上课的情况，揭发他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他这份临时讲师工作是否还能保住？如果丢掉了这份工作，今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败下阵来。人不可能什么都精通，学生的提问既然答不上来，那就向书本请教，把相关知识学到手后，再给大家补上这些内容。”想明白道理后，他直奔图书馆而去，借了一本又一本有关糖尿病的书籍和杂志，抱了一大摞回去。夜已经很深了，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而他还在那个几平方米的出租小屋里，在昏暗的灯光下认真查看每一篇有关糖尿病的文章。

十九世纪后叶至二十世纪初，由于实验动物被切除胰腺后便产生糖尿病症状，因此学者们推测糖尿病与胰腺有关，认为很可能是胰腺中的胰岛分泌了一种物质，能控制人体内糖分子的代谢，如果此种物质分泌不足便可造成糖积聚，从而导致糖尿病发生。但是，循着这个思路用口服动物胰腺来治疗糖尿病，却没有任何效果。

特兰斯凯（1990）：发现胰腺受损会引发糖尿病的奥斯卡·闵可夫斯基（Oscar Minkowski）

寂静的深夜，漏尽人息，此时班廷却思维活跃。他查阅了一篇又一篇文献，静静地思考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口服动物胰腺后，其中能调节糖代谢的物质很可能被胰腺自身的消化液或胃中的酸性胃液所破坏，因此对治疗糖尿病没有任何效果。”那么，怎样才能使这种物质对机体产生作用呢？他想到了静脉用药。

“对呀，如果能够从胰腺中直接提取这种物质，将其纯化后注射到血管里，不就可以避免胰消化液和胃酸的破坏，对机体产生作用了吗？”想到这里，他有点激动，“可是，怎样才能提取到这种物质的注射物呢？”

他继续研读一本又一本杂志，期望能有所收获。看着看着，一本当年出版的《 外科、妇科与产科》杂志中的一篇文章让他愣了一下。他从头开始又仔细看了一遍，竟越看越兴奋：“啊，是这么回事呀，没准我能找到这种可以调节糖代谢的物质。”

班廷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到底是什么在半夜里点燃了他的灵感火花？原来，在这本杂志里有一篇题为《 胰岛与糖尿病的关系：根据特殊的胰腺结石案例所作的研究》的文章，作者是美国病理学家巴伦教授，报道了一个他的研究个案：一位病人的胰腺中输送消化液至肠内的胰管被结石彻底堵塞后，胰腺分泌消化液的消化腺彻底萎缩了，而胰岛细胞却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并依然存活良好。经查这位病人血糖、尿糖正常，没有患糖尿病，原因很可能是胰岛中含有控制血糖的物质，正是这种物质使病人免于发生糖尿病。

这篇文章早已被无数人阅读过了，可都没有被重视，而班廷一读到它，立即心有所悟，就此打开了他的思维之门。他觉得文中推理是正确的，正是胰腺中这些不起眼的胰岛保护了该胰管结石病人不患糖尿病。动物实验资料也表明，即使将狗的胰管完全结扎，不再有一滴消化液流出，狗也不会患糖尿病，原因就是尽管狗的胰腺中分泌消化液的消化腺萎缩了，但胰岛细胞依然健在，由此使狗不患糖尿病。

特兰斯凯（1990）：班廷和用作研究糖尿病的实验狗

想到这儿，他激动万分，孩童般手舞足蹈起来：“啊，或许我真能为治疗糖尿病做出贡献呢！”此刻已经过了午夜，日子是10月31日凌晨。他从昨晚思考到了今晨，突然有了新的灵感：“也许可以模拟结石阻塞胰管的情况，将狗的胰管用手术方式结扎掉，使胰腺的消化分泌腺彻底萎缩，留下健康而有活力的胰岛细胞。然后，可以从这些胰岛细胞中提取那个未知的能降血糖的物质，注射到因切除胰腺而患了糖尿病的狗的血管里，令其继续活下去……”

他赶紧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本黑丝封面笔记本，激动地记下了这稍纵即逝的思想火花：“结扎狗的胰管，6周至8周待胰腺退化，将留有胰岛的剩余部分取出，分离它们的内分泌液……”

他的字迹潦草，甚至还有拼写错误，然而正是这个思想火花，让他走进了糖尿病研究领域，在得到了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约翰·詹姆斯·里卡德·麦克劳德（ J.J.R. Macleod）教授的支持后，在助手查尔斯·贝斯特（ Charles Best）的全力配合下，从动物胰腺中成功提取了可供临床注射的胰岛素，使糖尿病由绝症变为慢性疾病，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令人遗憾的是，二战时的1941年2月21日，班廷搭乘一架巡逻轰炸机飞往前线去志愿当一名军医，但他所乘坐的飞机从纽芬兰甘达尔机场起飞不久便坠毁了，坠机事件夺去了这个伟大医学家的宝贵生命。

巴基斯坦（2021）：发现胰岛素100周年，班廷以1美元出售专利，票图为班廷（左）和贝斯特（右）的肖像以及当年报道的报纸

作者简介

王平，南京医科大学医学史研究中心客座教授，中华医学集邮会副会长。

授课被嘲笑却因此发现胰岛素

医学的历史与文化

编辑丨朱雅洁

审核丨夏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