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谭嗣同临刑前的状态有不同的说法。最流行的说法是,谭嗣同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但还有其他不同的说法,比如按梁启超的说法,谭嗣同跟担任监斩官的军机大臣刚毅说:“吾有一言!”,也就是“我要说句话!”刚毅不理他,就命令行刑了。
但按照李提摩太的说法,跟刚毅要求“吾有一言”的人应该是林旭。谭嗣同就没理刚毅,直接高声说了一句话,大概是“今天我们每牺牲一个人,将来就会有一千个人来继承维新事业”。如果李提摩太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我认为,它还比较能够反映谭嗣同慷慨就义的心理,通过牺牲唤醒民众。
说实话,这种心态在近代的仁人志士那里并不少见的。人最可贵、也是最吝惜的就是生命。能够支撑一个人甘愿舍弃生命,只能是远比个人更崇高的目标。我相信谭嗣同就是如此。尽管他的很多政治主张比较幼稚,但他这个人是非常性情的人,也是有崇高理想的人。
所以谭嗣同能感动很多史学家,萧公权曾经在《中国政治思想史》当中讲,“康有为之变法出于保皇,谭嗣同之维新则纯出于爱国”,然后可惜谭嗣同没有机会加入后来的革命党。当然萧公权晚年的学术主张有些变化,开始赞扬康有为,这另当别论。
在1898年那会儿,真正想到要革命的人是极少的。推翻清政府在当时看来,似乎还比较虚无缥缈。谭嗣同跟唐才常、毕永年关系很好,三个人都很激进,最激进的是毕永年,戊戌变法之后就去跟孙中山接触了。但他们三人也没指望能够一下子推翻清王朝。尤其是唐才常还是指望“勤王”,就是拥戴光绪皇帝扫除顽固派。
再比如章太炎想过“借权革命”。什么是“借权革命”呢?章太炎有两篇文章《分镇》和《客帝》。孙中山、章太炎都曾设想过,清王朝是没药救了,但是我们一下子也没法推翻它,那就依靠一些开明的总督巡抚,先从地方入手改变中国。章太炎还别出心裁提出过,我们选个衍生公的后代当全体中国人的共主,他代表中国的法统,但治统仍然在清政府手里。清政府就相当于一个最高执政,他只是国家的管理者,而不是所有者。
什么时候情况发生比较大的改变呢?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这一下让很多人觉得,这个政权是真没药可救了。
1900年7月26日,当时八国联军还在天津,汪康年、唐才常等人就在上海张园这个地方成立了一个“中国议会”,召集了各路新派名流,严复、章太炎等人都去了。半个月后,消息传来,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慈禧太后携带光绪皇帝跑路了。上海张园这个“中国议会”就决议,推举一个人暂代大总统职务,在南方另立中央,统帅大军救回光绪皇帝。
又没过几天,自立军起义失败,唐才常等人被杀。庚子勤王失败,中国议会就解散了。
值得注意,中国议会有个参与者叫作孙宝瑄,这个人其实蛮重要的,跟李鸿章还有远房亲戚关系。他在《忘山庐日记》里头就描述当时中国的几种思潮:
今日海内,党派有四:曰变法党,曰革命党,曰保皇党,曰逐满党。变法党者,专与阻变法者为仇,无帝后满汉之见也。保皇党者,爱其能变法之君,舍君而外,皆其仇敌也。革命党者,恶其不能变法之政府,欲破坏之,别立政府也。三党所持,皆有理,惟逐满党专与满人为仇,虽以变法为名,宗旨不在变法也,故极无理,而品最下。
这个分类比我们习惯的保皇派、革命派二分,要丰富一些。按照孙宝瑄的分类,严复属于变法党;翁同龢属于保皇党。有趣的是革命党和逐满党。按照孙宝瑄的分类,孙中山这还不算革命党,他是逐满党,“极无理而品最下”,反而是谭嗣同、唐才常这样的算革命党。
这么定义孙中山肯定不对,但把谭嗣同、唐才常划进革命党,倒是值得我们重视。
上一篇:寒潮来袭,心脑血管疾病怎么防?